作为医生,总是和生老病死打交道。在医生的手中,不停经历着一个个生命的延续和终止这样截然不同的故事。三十多年医疗实践,慢慢地,我悟出了生命具有的双重性:脆弱性及坚韧性。所谓脆弱性,生命就像路边的小草,随时都可以被踩倒,枯萎,消失。所谓坚韧性,实际上也如同路边的小草,尽管它地面上的茎叶可以被毁灭,但是如果它扎在地下的根仍然是活着,那么野火烧不尽的地方,春风就会吹又生的,总是会再次冒出新芽,会再次钻出来,青翠起来,迎风飘扬起来。
记得还是我刚当医生不久的时候,遇到的一个病人,在过去20年中,他已经经历过喉癌手术、淋巴瘤化疗、横纹肌肉瘤手术、肾癌手术、鼻咽癌放疗,5个恶性肿瘤在他身上出现了,每一个都可以致人于死地的,然而他却顽强地生活着、抗争着……为了不忘记他,我还就他的5个癌肿写了一篇文章,刊登在杂志上。以后陆续看到那么多的病人,原本都已经病得奄奄一息,到了生命的最后时间,但是,突然间,那该燃烧到尽头的油灯,又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,点燃起来,明亮起来,展现出光芒。其实,人最本质的东西是生命,而生命本来是一种生物基因繁衍生息的符号。是人类社会给生命罩上了迷人的七情六欲的光环。人类对生命才有了一种痴迷,在人的眼中,生命成了一种炫耀、一种力量、一种象征,这时,生命就会升华,就能坚韧无比!
反之,在我们的周围,有那么多的不幸与灾难发生着,地震、海啸、水火、车船、矿难、瘟疫……成千上万的鲜活的生命,顷刻间可以消失。此时的人生是如此的短暂,刚刚开始憧憬的美好生活随着灾难嘎然而止。
有一年的4月初,我去沈阳录制节目,天是寒冷的天,当天还发生大火爆炸,看起来不顺。好在人是热情的、真诚的,印象深刻的,其中就有王副总监,他那典型北方人的憨厚外形带着浓浓书生情怀、敏捷思绪中埋藏厚实的知识沉淀。当时我们一同去体育馆参加活动,而我背着行李包,行动不方便。他对我说,你包里有贵重品吗?我说有照相机。他说,我找个年轻人给你看着吧,于是,我就把包给了他。没想到,他自己找个座位坐下,包就放在他脚边……就一个月的光景,我再次来沈阳,同样是夜深深,可是,王副总监已经因为车祸不在人世了!
在医院里,有的病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,但是他可以瞬间就从你手里消失,流走,终止了生命。这时的医生只能叹惜。就我自己遇到的:一位肺小细胞癌病人,用上化疗,原本已经压迫上腔静脉导致头面肿胀的颈部肿大的淋巴结,几天就缩小了,原已绝望的病人脸上开始了笑容,他女儿扶着他来看我,就在我办公室门口,突然,病人“呵”的一声,倒地而亡!另一位肾癌肺转移姑娘,上午查房时还与她说说笑笑的,傍晚时突然心跳呼吸停止!最残酷的是10几岁的中学生,骨肉瘤两肺转移,当我查房时,他问我:“爷爷,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上课去?”而我知道,他没几天活头呀!叫我如何回答他!果然,几天后的一个夜晚,年幼的孩子被推进了太平间。一天天,一年年,重复着同样的例子,延绵着无尽的曲调……
其实,生与死只有一纸之隔、一捅即破,生命的花朵可以在转眼间凋谢。生命是一个过程,我们每个人从生到死,平均只有短短的七十几年,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一个瞬时,但对每个人来说,却是我们的全部!而我们平常的每一个人,就是在脆弱和坚韧的天平上保持着平衡。
2007年的新年,我是在病中度过的,感冒一次,折腾一回。浑身不适,冷热交替,只能卧床,躯体不动,脑儿胡思:一会儿地狱天堂,一会儿病毒细胞,一会儿田头村庄,一会儿好人坏蛋……人的生命太脆弱?一个普普通通的感冒,在床上呆了7天。在高峰的三四天时是最难过的。当时脑子里出现了“这么难受,死就死了吧”的念头,也想起了“出师未捷身先死,长使英雄泪满襟”的句子,古往今来多少英俊豪杰叹息过,我走也没就什么的了。我是一个从医三十多年的人,自己经历病痛时,也就更能理解那些在病中的患者,有病乱投医的心情。如果大家对自己的身体多了解一些该有多好,至少可以少上当受骗,早点就医治疗,也就可以让生命这朵花开得更美丽一些。
可是,如果我要问人类健康的大敌是什么?大伙的答案可能会是:肥胖、疲劳、糖尿病、不良生活习惯、艾滋病、乙肝等许多许多。还会有人可能会回答:19世纪最可伯的疾病是肺结核,20世纪则是癌症。而我则认为,这些都不是,真正可怕的是愚昧无知!在我30多年的行医过程中,见到太多太多的这种愚昧和无知。
一是对自己身体一无所知。许多人读了不少书,可就是不想一想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。连心在何处、肝在哪儿一概不知。一些原本简单的毛病被耽误、被忽略,最后不可收拾。怪谁呢?二是迷信神医神药。有一点不舒服就不知所措,只认为有灵丹妙药,手到病除的奇迹发生。原本好端端的身体被自己鼓捣得千疮百孔。三是好坏不分、良莠不辨。今天听风就是风,明天听雨就是雨。原本是棒棒的身体眼睁睁地被自己毁掉了。
作为医生,我感觉到无奈,这种无奈作为医生束手无策时的不甘心,这不甘心敦促我写下这样一本书,就是想把医生知道的事情告诉一些给告诉广大读者朋友,让大家哪怕稍微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体,且不说这部机器有多么精妙美丽,就是从健康的角度出发,也应该稍微具备一些最基本的生理知识,才能不犯下最低级的错误;然后你也要稍微了解一下我们目前的真实的医疗现状,学会聪明地去治病求医,不要简单地就被误诊,盲目地就开刀动手术,更不能轻易地去迷信什么灵丹妙药、神医神药;我渴望把那些容易“混水摸鱼”、屡屡“制造事端”的疾病逐一告诉大家;我更期盼珍爱生命的人们主动地了解疾病、自觉地识别症状、正确地选择医疗,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。医生与病人不再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彼此提防,而是携手对付病魔,这就是双倍的力量!
2015-1-15
纪小龙于永定路